剛剛過去的10天里,無疑是屬于烏鎮戲劇節的10天。
自10月13日盛大的“三劇開幕”以來,22部特邀劇目的接連首演、17組青年競演的激烈角逐、1900場次古鎮嘉年華的街頭演出、19場次戲劇活動,烏鎮成了戲劇的海洋。
立足當下、“眺”望未來的第四屆烏鎮戲劇節,實現了對戲劇的承諾,為來自全球的藝術愛好者們提供了高潮迭起的夢幻之旅。
回望20多天以前:
10月10日,離烏鎮戲劇節開幕還有3天,導演王翀坐在墻根下看烏鎮日月廣場上搭建的舞臺,他的劇《群鬼2.0》還有3天就會在這里上演。
他來烏鎮有段時間了,然而不真實的感覺從未離開。“這里是中國的拉斯維加斯”,整個西柵,就是個巨大的做夢的舞臺。除了“拉斯維加斯”,在很多藝術家、專家的形容里,都會為烏鎮冠上與夢相關的名號,“烏托邦”、“夢開始的地方”……
姚燕是烏鎮本地人,她不關心烏鎮名號里的眾多后綴,她關心的是11號,她打電話想訂周末的戲票,帶女兒去看劇,女兒點名要看的“水中之書”沒票了,其他熱門的開幕戲《大雞》、《群鬼2.0》、《媽媽的詩》票都已售罄,她有些發急,是去看相對更小眾的青年競演的戲呢?還是推后一周,去看最后幾部還有票的戲。但沒能猶豫多久,青年競演的戲票預定也都沒戲了……
10月11日,烏鎮戲劇節前兩日,烏鎮旅游的掌舵人陳向宏尚還在烏鎮旅游在貴州的開發項目忙碌,戲劇節的藝術總監孟京輝孟導在烏鎮旅業的管理中心大樓會議室里,直接給公司的全部中層干部開會,確認進程,細致地分配接下來戲劇節的任務。孟京輝和黃磊都能一一叫出烏鎮旅游公司里所有中層的姓名。這里的人對著藝術家們沒有浮夸謙虛姿態的敬著捧著,他們會詢問很實際的問題,然后去做,去解決。
10月13日傍晚,隨著148個嘉年華表演團隊的就緒,人潮開始涌入烏鎮西柵,一年一度的烏鎮狂歡,開始了。
第四屆烏鎮戲劇節的成績單
謙虛謙虛,中國第一;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這里面的所有的音樂歌詞都是我們自己創作的,這是我們第一部音樂劇作品,當然希望能夠被認可,有一天能夠商演。”中央戲劇學院的大三生利建磊形象是時下很受追捧的小鮮肉,不過他不是演員,這個剛過20歲的年輕人是烏鎮戲劇節青年競演環節入圍的18部戲劇中,音樂劇《送終》的導演。戲劇節第二天,他的劇目是蚌灣劇場競演的第一部,下午競演的戲劇共有3部,他的戲一結束,10分鐘的中場休息時間,他在門口被幾位媽媽級的記者圍住了。
-《送終》演出劇照
他顯得比劇里的演員還要年輕,當然這個規模超小的小劇目,一共就5位演職人員,3位演員,1個導演,1個編劇,其他職務由這5人自己兼職。利建磊語速很快,劇目終于要接受評委和觀眾的選擇了,看的出來,他很緊張,也興奮。
為什么會選擇烏鎮作為自己處女作的登場之地,緣由是毋庸置疑的,“烏鎮戲劇節現在是中國最好的戲劇節了,因為這里從一開始就有中國最好的戲劇人作評委,這里的戲劇氛圍對年輕人來說,既寬容又殘酷,他給了你最好的舞臺,又會讓你迅速發現自己的差距。”
- 評委出席青年競賽開幕式,為青年戲劇人加油。
“去年青年競演的獲獎劇目吳彼的《靜止》就迅速拿到了很多的資金,可以進行正式的商演了。”跟利建磊一樣,17部入圍青年競演的導演和演員們,也都有著自己對于戲劇的企圖心。第一屆烏鎮戲劇節青年競演的冠軍導演陳明昊,今年在烏鎮戲劇節上已是開幕戲的擔綱。這4年,從烏鎮開始,陳明昊在獲得烏鎮戲劇節對優秀青年戲劇人才的各項資金及資源的扶持下,國際獲獎不少,他也成了烏鎮戲劇節有名的“人肉釘子戶”。
此時的烏鎮戲劇節,和陳明昊一樣,還僅僅,是戲劇界的“四年級生”。
這位“四年級生”的成績單是這樣的。
特邀劇目開放網絡售票:開票7分鐘《大雞》所有場次售罄;開票8分鐘,100萬票房;開票10分鐘,售出5191張票,開票24小時,累計售出21508張票。10月10日,小鎮對話開放預約,瞬間滿額。10月11日,青年競演開放免費搶票,秀水廊劇場所有比賽場次劇票49秒搶光,蚌灣劇場所有比賽場次劇票1分09秒搶光。
10天時間,上演22部特邀劇目,其中12部來自國外,17部青年競演劇目,再虔誠的劇迷也沒有辦法實現看劇的“大滿貫”。51位國際藝術節的藝術總監的到來,159位世界各地的戲劇專業人士會在這10天里進行戲劇文化的項目交流。林兆華的《戈多醫生或者六個人尋找第十八只駱駝》也選擇在烏鎮進行全球的首演。
- 陳明昊《大雞》烏鎮演出劇照
幾乎每年戲劇節期間,來訪的媒體都會詢問戲劇節主席陳向宏同一個問題:為什么要在烏鎮這樣一個小鎮舉辦帶有先鋒色彩的現代戲劇節?或者他們會問黃磊問孟京輝,為什么這樣一個現當代的戲劇節選擇了烏鎮?
回答多次,戲劇節的發起者們幾乎都有了標準的答案。不論是陳向宏與黃磊10萬塊造橋不打不相識的故事,還是一群戲劇人在烏鎮的小飯館里喝黃酒聊天,聊出的種種奇思妙想,被一個旅游生意人全然當了真的調侃,又或者說烏鎮與戲劇兩者相遇碰撞那奇跡般的緣分。結果就是,烏鎮與戲劇撞在了一起,一個完全由企業支撐,沒有任何政府背景,完全由一群專業的藝術家操作的戲劇節,迅速成為了中國最頂尖的戲劇節,甚至走向了國際。
前幾屆,媒體提出這個問題,任然帶著質疑,帶著審視,帶著隨時看你“倒灶收場”的心態。今年媒體再提問時,姿態已經悄然改變。
烏鎮戲劇節無疑是成功了。
媒體想要探究原因,提煉出可操作的經驗,全然是一副取經的姿態。
戲劇節的開幕發布會上,有媒體問孟導,戲劇節是如何做到吸引這么多的國際大腕和專業人士來到這里的?孟京輝用“牛逼”回答一切,他說:“我沒做什么,他們來到這里,四處轉轉,看看劇場,喝點黃酒,吃點羊肉,吃點粽子,他們就傻逼了!”
孟京輝自然不可能什么都沒做,但更爭氣的是,烏鎮的自帶光源。
烏鎮模式的雛形,烏鎮與戲劇的碰撞
緣起:10年尋覓,之前種種
當烏鎮找到戲劇節,花了10年。
10年,烏鎮旅游成功的商業模式在陳向宏手里慢慢地打磨成型。這時,他已經默默地為木心老先生改造好了故居,接他在故鄉度過最后的時光。這時,他已經與黃磊把酒言歡,成了“大哥小弟”。
這時,他還在琢磨要往烏鎮這個舊瓶子里裝點什么。
他不著急,“認真做事,不問結果。”
在烏鎮的周邊,不是沒有基礎條件更好的江南古鎮。在離烏鎮僅有20公里路程的南潯古鎮,就有保存完整設計精致的蘇式園林“小蓮莊”。還有比烏鎮更早出名的周莊,“萬三蹄”賣得全國皆知。
陳向宏1963年生人,長于烏鎮北柵,稱自己為烏鎮子弟。在他的記憶里,位于運河邊,地處蘇滬杭之間的烏鎮,是個極時髦的地方,每天凌晨4點,就有一班“蘇杭航班”停靠烏鎮碼頭,帶來大城市的消息。鎮上的絲廠、酒廠職工們每天都忙忙碌碌,生意做得極旺。他在烏鎮國際藝術邀請展的序言里寫,兒時的愿望就是能進絲廠作個國企職工,可以每天在熱騰騰的澡堂搓個澡。
他按著自己理想國里的模樣,要建屬于烏鎮人的烏鎮。
“東柵建得早,她現在依然跟中國所有的古鎮一樣,收門票,搖著小旗子,游客一頭進一頭出,觀光加購物。下午5點景區大門一落鎖,人就都散了。”
2004年,陳向宏排除萬難,開始親手畫圖紙,營造他的理想國,“要讓游客來過,就不曾離開”的烏鎮西柵景區。在這里,他摸索出了獨特的古鎮旅游商業模式。
老胡一家來自廣東佛山,乘著戲劇節的熱鬧來西柵景區游玩,一進景區,坐上搖櫓小船,老胡就用在廣東老宅里練出來利眼發現烏鎮的“小秘密”,“這橋石頭壘得這么齊,一定是新造的!”搖船的本地老哥,一臉坦然,倒也半點不避諱,“看,河對岸的半條街,原來是沒有的,都是景區新建的。”
- 陳向宏手繪烏鎮景區店招
原住居民的搬遷、古鎮新造以及各類藝術節的“燒錢”行徑,是陳向宏主持下的烏鎮模式成功后,最多被媒體和專家們詬病的地方。
對此,陳向宏很坦然。
他對兄弟黃磊說:“我希望沒有人,這樣可以把它保護得特別好;但是如果沒有人,我又沒法繼續保護。我很矛盾:就像我有一個女兒,又要她出嫁,又舍不得她出嫁。”
至少在當下,烏鎮的居民仍然期待著自己的房子有朝一日能夠被旅游公司的規劃圈中,大筆的拆遷款,改善的住房條件,比當釘子戶實惠得多。烏鎮的北柵是最新被征遷的對象,關于北柵居民的補償款數目是在烏鎮街頭去年最熱門的八卦話題。
“他們說我搞‘假古董’,什么叫假古董?我一直認為用現代的工具現代的手法模仿制造古代的東西,那叫假古董。那我們嚴謹地采用古法,嚴格的還原本土的建筑,這是不是還能叫做假古董呢?歷史上每一個小鎮都是有民間工匠這樣不斷地建設累積而成的,都說“人造”,哪個古鎮是“天生”的?當然,他也不是個古董。我做的這些東西,等我死后,100年后,就是真古董了。”陳向宏一向不避諱自己要在全國建一批古鎮景區的野心。
“許多人說,我們在北京搞的古北水鎮,不是個歷史上就有的古鎮,但是我說了它是古鎮嗎?既然北京都可以建環球影城,可以建美國小鎮,為什么我就不能建個用中國民居作為主要建筑形式的小鎮景區呢?”
- 陳向宏手繪古北水鎮
認認真真地去研究每一個古鎮背后的歷史,小鎮獨特的文化和氣質,將它們用古法技藝原原本本老老實實的呈現出來,就是最大的誠意了。
對于這個問題,陳丹青一向愿意為向宏論戰。
“批評烏鎮的文化人,大抵沒見過改造前的烏鎮,便是見過,果真動手改造過半個角落?沒有——現在的烏鎮是烏托邦,西柵那條河日夜槳聲船影,城里的艷裝女子坐船艙里大呼小叫。”改造前的烏鎮,“東西柵破敗凄涼,剩幾戶老人,聽評彈,打牌,河邊衰墻邊停著垃圾堆、鳥籠子、還有家家的馬桶,年輕人走光了。那種沒落頹敗,味道是好極了,我原是江南人,走走看看,絕對懷自己的舊,可是全鎮完全被世界遺忘,像一個炊煙繚繞、雞鳴水流的地獄。”
光是讓烏鎮“死去又活過來”還不夠,陳向宏想建的是一個舊瓶子,一個平臺,可以承接烏鎮的未來。
為了找到瓶子里可以裝下的新酒,陳向宏跑了世界上無數的小城小鎮,最近最吸引他的是日本的利賀,“山溝里的一座小城鎮,那里有戲劇節,有國際學校,學校還是哈佛捐建的。”
“景區剛建時的烏鎮,好一點的初中生都要跑去市里上學。為什么我們的孩子不能在這里看到世界頂尖的戲劇、美術展和最好的藝術品?”
驅動有了,但這個尋找契合的過程仍然持續了10年。期間不是沒有過其他的嘗試,比如做茅盾文學獎的頒獎禮,但始終沒有找到引爆點。直到黃磊酒醉后那句就辦個國際戲劇節的瘋話,一群搞戲劇的瘋子和一個尋找古鎮旅游出路的古怪商人勝利會師了。
成功學的標準范本
人才:匠人匠心,拿來和放下
宋婷是開幕戲《大雞》的劇場經理,戲劇節之外的身份是烏鎮旅游公司負責銷售和接待的中層干部,在外面,好歹也有人稱呼聲宋總。戲劇節期間,她就是導演陳明昊的全勤后勤部長,她與《大雞》團隊之間的對話,有點奇葩。“劇場里能不能溜雞?”“窗戶和地板上能不能砸雞蛋?”“能不能幫忙買幾只烏骨雞?”宋婷有些奇怪,大雞海報上的雞明明是全黑的,為什么還要買白羽的烏骨雞呢?好奇是好奇的,但只要是劇團的要求,能做的她就照做。
戲劇節的每一場劇目背后,都有烏鎮旅游公司大量的后勤保障人員,劇場經理,舞美、燈光、道具的制作,幾乎全部由烏鎮本地員工擔當。
劇目《櫻之園》在室外劇場詩田廣場演出,應劇組的要求,要準備125L*100袋的落葉,這讓技術組的金工愁掉了不少頭發,籌備時,天氣未涼,樹葉未黃,金工甚至準備出到5萬的高價去北方買落葉。還好,前幾日的大風解決了他的煩惱,一夜秋風起,滿景區的清掃員,一點點的收集起落葉,堆進了倉庫,為了怕落葉受潮,技術組還在倉庫開抽濕機,每天都去翻動一下。
4年時間,讓原本的旅游管理人員能每年迅速地進行角色切換,從旅游業者變身成劇務劇場管理的內行,甚至變身成現代藝術,裝置作品的制作者。
今年年初,烏鎮的國際藝術邀請展,許多的展品,國外藝術家只是發來詳細的制作圖紙,烏鎮旅游公司的配套建設公司的師傅們就負責這些作品的制作。而這些人,平時的時候,便是負責景區每一盞路燈,每一個下水口,每一個直飲水出水口的維修工作。
什么是人才,這就是人才。人才怎么來,管理出來。
10月14日,陳明昊要帶自己的幾位朋友進劇場看自己的戲,沒有票,被宋婷好聲勸走了。“規矩不能壞。”
“制度管人,流程管事。”
這是陳向宏制定的規矩,這也是連他都要遵守的規矩。
負責戲劇節媒體接待的品牌部,每天總有些記者忘記帶上記者證而沒法進入景區或者劇場,不論品牌部的同事如何費口舌,沒有證或者票,再怎么刷臉不能進就是不能進。
景區任何工作人員看見一張紙片都會撿起來的動作,靠的不是自覺,而是標準化的管理。
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
即便是培養出了出色的專業后勤保障服務的隊伍,烏鎮旅游的掌舵人陳向宏仍堅持對藝術那部分的絕不插手。
“戲劇節也好,國際藝術展也好,做木心美術館也好,我們是外行,是拿來主義,所以,戲劇節這部分要交給藝術總監,藝術邀請展這部分要交給馮博一。”
在他的眼中,這群藝術家都是極靠譜的人。
在烏鎮戲劇人中與他個人結下哥們交情的孟京輝和賴聲川,在他口中,褪去了玩世不恭和隨性而為。賴聲川會為戲劇節的英文稿件一個字一個字地進行校對修改,而孟京輝會為了對方的一張機票來回N次地“磨”郵件。
他們是一群純真、執著、激情的天才小孩。
他們互相信任,心有默契。
-第四屆烏鎮戲劇節開幕
陳向宏在自己的微博里曾自稱“包工頭”,在每次戲劇節的發布會上,他往往是最低調的一個。在戲劇節的街頭,游客往往一眼就能抓住穿著花衣裳的史航,“老鮮肉”黃磊,頭發總是沒梳的孟京輝,大胡子賴聲川。而此時,陳向宏除了與老朋友相聚,寧可待在自己的大辦公桌前,畫圖紙。
是的,陳向宏也是個營造愛好者。西柵景區的規劃營造,多數出自他自己之手。而北京的古北水鎮,一磚一瓦的選擇均出自他手。所以,烏鎮旅游的老員工,對于自己的這位老大出現在工地上,與木匠泥瓦匠混作一堆,一點也不奇怪。對于媒體冠在他身上眾多稱號,他內心更愿意接受“匠人匠心”來評價自己和他身后的整個團隊。
即便是文化也要有匠人精神,成功自然不再是偶然。
文化與商業的打通,長遠可期
“別人賣蹄髈,我們賣票”
10月16日,戲劇節里遇到的星期天,西柵景區里游客的數量已經直逼十一黃金周。
陳小姐在景區外開了一家咖啡小店,依托著越來越火熱的烏鎮旅游,生意自是不錯。中央戲劇學院的十幾個學生請她幫忙預定18號到戲劇節結束這段時間的住宿。這群學生是自己組織來看戲的,學校給報銷住宿,算是他們的實踐活動。但戲劇節期間,景區內的住宿過于火爆,他們轉而住在了烏鎮鎮上。
“去年他們就來過我店里,大家聊得很開心,鎮上做生意的都歡迎這樣的年輕客人,俊男靚女素質高,看著就歡喜。”
- 烏鎮戲劇節期間烏鎮隨處都是戲
陳小姐覺得,每年戲劇節的到來,帶給烏鎮的是一大批文化素養頗高的消費人群,“我也算做事烏鎮旅游的外圍工作人員了吧,我一直對這種高端的活動很認同,很明顯,在我的客人里,高素質的人多了,這些人不計較錢,他們更計較品味。一個地方,計較品味的人多了,那么這個地方被動地也會品味提升的。”
作為一個烏鎮人,如此的改變,總是讓人樂見其成。
在格瓦拉購票平臺后臺的整理數據里,除了上海、杭州,嘉興本地人是購票的第三大主體。在這個周末,許多的本地年輕人結伴而來,許多本地的家長帶著孩子早早買好了票。姚燕是位桐鄉本地的年輕媽媽,去年被同事攛掇著來看了《兩只狗的生活意見》,“或許剛開始看不懂,但還是蠻好笑,而且整個看劇的氛圍很好。今年同事們早早就訂了票,我女兒指定想看何炅演的《水中之書》。反正那么近,有機會長長見識也是好的。”姚燕把看戲劇,當成了枯燥工作和家庭主婦角色壓迫下最好的解壓方式。
隨著戲劇節的發展,每年的秋天,到烏鎮去看戲,成了附近幾個城市年輕人固定的消閑模式。動輒280元以上的票價,雖有些高,但搭配上烏鎮景區的精致悠閑和街頭巷尾隨時可見的古鎮嘉年華,又覺得立馬合算了。
- 嘉興本地劇團自發編排劇目參與嘉年華演出
何況,隨著烏鎮旅游的火爆,烏鎮景區帶來整個烏鎮地區的經濟增長,生活在這個原本就富足的江南小鎮上人們,如今底氣更足了。票價反而在這里,成了最小的障礙。
這種“看不懂,也要來湊熱鬧”的現象也發生在年初的烏鎮國際藝術邀請展上。陳向宏關于在小鎮辦藝術節,讓小鎮的孩子接觸世界頂尖藝術的愿景有了實現的開始。
戲劇節的成功帶來的不僅是潛移默化的本地文化的提升,還有實打實的消費人群的轉化。她吸引的是80、90后的目光,且都不是一次性的消費人群。他們住了下來,在劇院看劇,在酒吧聊劇,在長街暢飲,在枕水的河邊醉在烏鎮的倒影里。
陳向宏想得很明白,旅游業淘汰得有多殘酷,沒有創新,沒有改變,觀賞式的旅游已經很難再維持下去了。舊瓶子里裝進去新的酒,烏鎮嘗試的是旅游+文化。
2年前,都還有人質疑烏鎮辦戲劇節的“燒錢”,如今的人潮已經為他們扇響了耳光。很多人都會燒錢,又有幾個燒出了個中國第一的烏鎮戲劇節。
有媒體希望能拿到戲劇節盈利的具體數額。“但賬不是這么算的,現在有個品牌營銷的詞,叫IP,其實就是內容,我們為烏鎮這個殼注入了符合80、90后年輕人喜好的,更有活力的內容。”陳向宏對于看到結果這件事,一直保有良好的心態。
事情要做好,不著急。
戲劇節辦好了,互聯網大會辦好了,各種注加在烏鎮名頭上文化活動都在給烏鎮加分。
現在看,烏鎮這兩個字價值多少,這就是金光閃閃的IP。
文化放大了IP,打通了文化與商界之間的連結。但她帶來的效應是長期的,“第一屆戲劇節時,誰也沒有預期過今天的火爆。但我們把事情做好做到位了,她的商業效應總有爆發的一天,而且是長期有效的。現在我到了外面,總有人問起烏鎮是怎么樣,他們是怎么知道烏鎮的,就是通過烏鎮戲劇節知道的。”
陳向宏目的已經達到了。
烏鎮旅游對大社區的回饋
旅游+:烏鎮是不可復制的,但烏鎮經驗可以推廣
Vivian是地道烏鎮人,大學畢業,在大城市打拼10年,身體三高了,兒子成了留守兒童,她想想這樣不成,一狠心放棄體面的高管職務,回到烏鎮。
小鎮小地方,她并沒有那么快找到合適的工作,但這座小鎮媲美2003年SARS后珠三角“大躍進”時的活力讓她驚嘆。每個人似乎都在創業,俯拾即黃金的感覺。成排成街的民宿,搶地搶房子,一個鎮子總面積不超過10平方公里的周邊,高端樓盤單價已經突破了17000元/平方。
這一年,有各式活動的時候,vivian總愿意進景區轉轉。她在大城市的時候都沒有聽過的交響樂,沒有看過的當代藝術展和現代戲劇,都在回到這個小小故鄉里完成了。而便捷的交通,比大城市更快的網速,比大城市更優越的小區環境,讓她在朋友圈動輒就炫耀在烏鎮的“鄉村生活”,熏倒一眾看官。已經有朋友被她忽悠到烏鎮買房了。
烏鎮確實已經成長了一個出色的平臺,除了互聯網大會、戲劇節,國際藝術邀請展、木心美術館這些高端的內容,今年的烏鎮旅游又多了個烏村的玩法,一個一站式的高端鄉村旅游度假區,新鮮時尚的玩法,淳樸地道的風情,又吸引的是旅游消費的主力軍,80、90后。
-安·漢密爾頓為烏鎮定制作品《唧唧復唧唧》
在陳向宏的規劃設想里,烏鎮還有更多可以嘗試的可能。
“烏鎮目前已經有了很多的稱號,互聯網小鎮,戲劇小鎮,國際風情小鎮,我覺得這些都太多,在我的設想中,不想給烏鎮畫上標簽,不要過早地給她圈住了。”陳向宏走在烏鎮西柵的大街上,顯得溫和低調,但他說他覺得驕傲,“我以后的繼任者肯定不會像我這么辛苦,因為,平臺已經搭好了。”
陳向宏總說他們的團隊對項目的選擇是謹慎的,但,一旦確認了,就會全力以赴去辦好。接下來,陳向宏及其團隊又與新西蘭維塔工作室建立合作,發起并籌備“烏鎮國際未來視覺藝術計劃”,并將于今年12月份在烏鎮北柵絲廠正式啟動。
- 維塔工作室創造作品
但在陳向宏的版圖里,烏鎮的成功模式已經成為一個母體,成為他在全國建立多個古鎮景區規劃的范本。
但這位古鎮營建的愛好者非常討厭媒體將他在其他地方的項目冠以“長城下的烏鎮”、“僑鄉的烏鎮”……這樣的稱號。
“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他們的文化,他們的歷史,他們的風情,以及導致我們建設的形制都是不同的。”旅游是做不一樣的放大,而不是做一樣的復制。
但他同時同意,烏鎮的試驗,為他其他古鎮的規劃建設提供了充足的經驗,“在酒店、民宿、經營等商業模式上,我們采用了烏鎮成功的經驗。”而旅游+的概念也會貫徹到每個古鎮景區的經營中。
“我們不會在碉樓里或者長城下再復制一個戲劇節了。”
陳向宏的心態還是那么好,“古北水鎮到現在也才2歲,烏鎮尋找戲劇節尋找了10年,對于古北要注入什么內容,我一點也不急。古北畢竟是在北京,有什么好著急的呢?”
而貴州遵義烏江村、臨近濮院的古鎮項目還在畫了圖紙建設的階段。
烏鎮旅游的全國第二個項目,北京的古北水鎮,在今年的收入就實現了烏鎮2012年時的水平,陳向宏把自己的角色定位得很清晰,一個投資者和決策執行者,“在這個地方做一個景區,能做到游客量兩年突破兩百萬,古北水鎮平均房價在北京可能是最高的,入住率也是北京最高的,每天人山人海,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啦。”
- 貴州烏江村村民圍看陳向宏規劃的烏江村圖紙
在陳向宏烏鎮的辦公室里,大會議桌上擺著一大摞的圖紙,大部分是他親自在畫的濮院景區的圖紙,濮院古鎮距離烏鎮不到15公里,這里有中國最大的毛衫市場,陳向宏掌舵的烏鎮旅游版圖又將繼續擴張。
關鍵字:烏鎮戲劇節,烏鎮模式